恶龙抢棺

    “啊……这不是什么稀罕事。”药剂师把洋艾叶吞下，面部肌rou扭曲了一下，“附近村庄最近常有龙出没，爱抢人东西，有时是耳饰，有时是调羹，还有时是阳光下黑得发亮的棺椁。”

    “它那么喜欢抢夺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东西，真给大家疯狂添乱。”瑞林听到闪亮二字，双手拽紧胸前的十字架，把放在腋下的教经紧紧夹住。

    “也许它是发情了在努力求偶。”药剂师思忖片刻说道。

    此时，院里的鹅嘎嘎乱叫，扑棱着翅膀。它们隔着纵横错落的铁网，用齿状喙疯狂啄向瑞林。

    “别啄我！”瑞林被鹅吓得连连后退，猛地撞到身后冷杉树干上。恰逢风吹，一片叶子落到他脑袋上，潦草凌乱。

    药剂师看教士慌乱具有喜感的模样，情不自禁嘲笑出声。

    “不过你不走吗？”她摸了摸女孩的脖颈，再度检查了下体温，“棺椁被抢走了，你可以直接回去了。虽然收钱不办事很不厚道。”

    “可我不认得路……”瑞林眼神飘忽不定，推了推眼镜，支支吾吾地说。

    “好吧，但带路要收钱，你先等我一下。”林恩起身拍了拍女孩的脊背，示意朝屋里走去。

    “小姐您真好，我会给你很多赎罪券！！！”瑞林开心大呼，结果惹来篱笆内的鹅叫得更大声，袭击频率更多了。

    药剂师回首看见瑞林笑容，爽朗干净。

    “我不稀罕那玩意，我需要银币、金币！”她强调。

    林恩牵起女孩的手走进屋内，给她检查身体，借用家中器具，准备重新研磨药剂。当中因为器具以及药材的不完备，耽搁了一些时间。最后她研磨出基础的伤风药，决定回去再对她的症状进行研究分析。

    待她走出来时，天色向晚，暖光落至河面，凌光闪动。药剂师看见神官靠在冷杉树根上假寐，他的身子隐没在呼呼吹动的灯芯草中，一本教经覆在他的脸上，悠然自得。

    “不好意思久等了，可以走了，小神官。”药剂师拿走他脸上的教经，再拿它往他脸上拍了拍。等她做完这举动，总觉得这幕似曾相识。

    “好……”瑞林隔起镜框揉揉眼睛，起身拍走黑袍上的草尖，靴底踩在地上的碎木屑沙沙作响。

    药剂师看见他发缝中翘起的一搓头毛，像蕨菜般螺旋向里弯曲，毫不犹豫地笑出声。

    瑞林不知所以，顺着药剂师的眼神，伸手摸了摸翘起的头毛，结果压了半天没压下去，瞬间涨红了脸。

    她拍了拍他的肩，视线交织的那刻，那泓湖绿在羽睫的敛动下，平静柔和。

    这让她心中想起了一个人。

    像，却不大像。

    天已薄暮，他们逆着红云飘浮的方向，一路走来屋顶炊烟袅袅，过程中遇到了些不太友善的村民。那些村民一见到药剂师就瞪大眼睛，赶忙低头快速走过。而药剂师见状，只是端起烟杆吞云吐雾，嘴角扯出丝渗人的微笑。

    走至村落口，药剂师见到了佩莱德紧抿唇峰，看他们慢慢走来。

    佩莱德颔首致意：“药剂师，巧遇。”他左手紧胸口向她行了个礼，好像上午把她“礼貌”请出去的不是他，一举一动都严格遵从绅士的礼节。

    “真没想到林恩小姐居然和佩莱德大人认识，”瑞林瞥了眼狮鹫徽章，转而又说，“佩莱德先生贵安。”

    “嗯。”他冷淡地回应，没正眼瞧向他们，忙于对旁边的侍卫队低声嘱咐。

    “看！龙！”人群中不知道谁喊道。

    药剂师抬头望去，漫天红霞的天空出现抹银迹，银龙张开双翼，发出阵阵龙吟。一声声龙啸仿佛化作可视的声波，如利刃穿透耳膜。

    “银龙？我听说千年前有人击退过……”瑞林讲述起神学院必须知晓的历史来。

    银龙听闻到击退二字，就开始向下俯冲。漫天红霞中，它轻薄的白鳞格外刺眼，等滑翔至青石板屋檐处，便松开爪子把棺材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得一声，长方体棺木四分五裂，向里凹陷倾塌。

    奇怪的是，里面空无一物。

    瑞林看都没看，就双手横过来抱住林恩，教经都“咚”得落在地上。他把脑袋埋在她肩颈，瑟瑟发抖。

    他的熊抱，让她手中烟杆一抖，少许烟灰掉落下来。风一吹，又全部消散。

    瑞林双臂不断往里收紧，失声尖叫：“这是亵渎……！亵渎尸体啊啊啊啊！天父不会原谅你的！”

    “亵渎？吾曾掌管世界之树，旧时连月之魔女都不是吾之对手！吾????管光明神原谅不原谅！尔等这群????，吾??????（以下屏蔽旧纪元时期脏话）”天空中盘旋的银龙暴躁地唾骂道。

    “月之魔女，莉莉丝吗？可莉莉丝不存在吧，现在都没有血月了。”瑞林一本正经地问：“不过，龙先生你作为长辈，怎么可以那么没有修养，辱骂我们全家？”

    “你听得懂旧纪元的语言？”林恩瞥了他一眼，听到他呆板的老学究派式提问，嘴角忍不住上弯，又很快压下去，双肩抖动，似乎在憋笑。

    “嗯，神学院必须要学的。龙先生请你注意文明——”瑞林喊得极为大声，惹得佩莱德都忍不住转头看向他一眼。

    实在是太蠢了。而且他简直是像抱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放手，他们不会是情人吧？佩莱德难以置信地想。

    那双属于龙的鎏金瞳在药剂师身上掠过时，划过道不明的情绪。

    “蠢货！呆子！汝什么都不懂！吾骂汝就骂汝！”银龙越发愤怒，破口大骂，向天幕远方飞去。

    佩莱德向周围骑卫招手，喝道：“赶紧追上他的踪迹！这是它第一次那么猖狂！”

    骑士团的身影渐渐隐没在红霞中，退出视野里。

    “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小神官。”药剂师见他们离去，用掌心贴着他胸前的十字架，使劲往外推开他。

    瑞林连忙松手，捡起地上的教经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啊对了！为了报答你，要不我请你去附近酒馆吃饭吧？”他摘下黑框眼镜，露出俊秀的容颜，朝她明丽一笑。

    夜渐渐黑，那抹湖绿是阴森的幽幽萤火，亦是明净的双面镜，映出她深吸口烟后，点头同意的模样。

    另一边。

    银龙飞回到洞窟，收拢双翼，拿爪子狠踢面前的宝箱。

    他要复仇，绝对要复仇，向那位金发魔女寻仇！就算她右眼坏死被绷带绑住，头发剪短了，还修饰容颜。可她就算化成灰，他都会认得她！

    原本败退的耻辱就令他蒙羞千年，而今她给他的耻辱只增不减。可惜她实在太强了，他从来没打败过她。不过，她不是还要和千年前一样要守护村庄么？那他就疯狂捣乱给她看！下次一定要给她颜色瞧瞧。

    当然他不会承认，她还是他一直在守候的新娘。

    在棺椁里躺着的，毫无生气的新娘。

    恶龙沉睡千年，是为了等他的新娘。

    回到金灿灿的珠宝堆上，银龙气呼呼地喷着鼻息，尾巴一甩，金币如流水般倾泻，哗啦啦地砸下去。他盘起尾巴，把头搁置在那，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然而他不知晓，她给他带来的梦魇以及骑士团的围剿已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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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蠢，神官黑，佩莱德瞎，林恩宝宝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