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纸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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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那人来信时,陈登刚从田里回来,沾着星点泥水的袖口尚未放下,便皱着眉从随从手中接过那封极尽华美的花笺纸。 “承蒙惠赠,且附回礼。” 上面只写了这样八个字。 陈登也不看地上的箱笼,将信随手置于桌上:“准备热水,我稍后沐浴更衣,去一趟主公那里。” “……这信拿去扔了。” 走了两步像是才想起来,他顿了脚步道。 随从挠挠头,追问:“长公子,那送来的礼物呢?” “原路退回。” * “今日真是奇了怪了。”出了门,随从忍不住向同僚小声嘀咕:“长公子往日不是很珍惜这样的好纸吗?” 虽然自己很少用,但平日里收到,也是好好收起来的。 这样直接丢掉,还是第一次见。 何况……脸色那么差的长公子,也很少见。 随从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按吩咐去丢了信。 * 将自己浸在温水中的青年,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目光明明聚焦于泛着波纹的水面,陈登的思绪还是飘到前月的饮宴上。 “原来是陈氏长公子,久仰久仰啊。” “陈长公子真是有乃父之风……” “哎,陈公子可不要厚此薄彼,且满饮此杯才好。” 一张张不认识的笑脸凑过来给他敬酒。 美名其曰敬酒,实为灌酒。 这样的场合,他果然不该来的。 陈登扶额,脑袋已然昏昏沉沉,上下眼皮也有些贴合在一起。 他正想找杯凉茶醒醒神时,一抹青色蓦然映入模糊的视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缕熟悉的清淡茶香。 周身的喧哗声突然静了一瞬,还没听清有人说了句什么,那些个雒阳公子哥便纷纷如鸟兽散般离了席。 那缕茶香飘近了。 陈登还在摸索着茶壶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微凉的瓷杯。 “解酒茶,请用。”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知为何,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陈登迷迷糊糊想着。 他讨厌这种感觉。 陈登挥挥手,似是想甩开这黏腻的缠绕。 不远处传来低声惊呼:“长公子,您的衣服!” 是在喊他吗……陈登扶着桌沿想站起来。 下一刻,却被人轻轻按了下去:“不必,湿了前襟而已。” “就让这位……陈氏长公子,来赔偿吧。” …… 后面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任凭陈登如何苦思,也想不起一点。 自然也想不起,他究竟做了什么赔偿。 这让他很恼火。 只是自那日后,袁氏的请帖莫名多了起来,陈登不耐烦,干脆闭门谢客了,每日只往田间去看看水稻长势,或是垂钓。 * “主公是说,将晚生送来那本《六度集经》,赠予了袁士纪?!” 广陵王讪笑:“不要生气啊,元龙,本王也是想着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谢礼了。” “袁基素爱典籍,你是知道的。” 广陵王解释起来:“那日正为了回礼苦恼时,就看到了元龙你送来的那本书,真是有如及时雨一般……” “放心吧元龙,我回头给你找几本更好的。” 陈长公子本就性子软,对着连连解释了一长串的自家主公,更是生不起气来。 那怎么办,生闷气吗? 自然是找个出气的。 “那信纸可还在?拿来。” 回到家中,陈登便唤来午时的随从。 随从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长、长公子,不是您吩咐拿去丢了吗……” 陈登揉揉垂落的额发,颇为懊悔:“是了,是我记错了。” 随从赶忙道:“属下这就去找,相隔也没多久,想来还没清理。” “不必了,大动干戈,浪费人力。” 陈登制止。 “我等会要去钓鱼,你跟厨房说不用准备晚饭了。” 那随从还想着为长公子找到信纸,也算立功一件,告退后便往后门寻去。 “这么快就清理了!” 随从有些不敢相信。 “往常不是入夜了才来拉走吗?” 洒扫仆人也摸不着头脑:“今日不知怎的,午时刚过便有人来拉走了,其实也没多少秽杂。” * “长公子,您要的东西。” 袁基手中制着香,没抬头:“我知道了,放在案上就好。” 仆役放下手里的东西,犹豫着开口:“长公子,奴虽已为此物掸灰,可终究还是污秽之物……” “不必担心,你下去吧。” 香已制成,缕缕青色细烟升起。 袁基收袖,将香盒盖上,缓步走向书案,一点不忌讳地伸手拾起那张五色花笺。 “价比黄金的子邑纸也说扔就扔……” 袁基轻笑着摇摇头,然后将花笺夹进案上那本《六度集经》。 那么下次送点什么过去好呢…… 袁氏长公子看向窗外,恰好一只青蓝水鸟振翅飞过。 “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说不定,宜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