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王冠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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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高启强僵硬成鸡爪形状的手指,缓缓抓起那条裹满糖水的内裤,塞进了包里,用力地,狠狠地塞到了最底部。 “哈哈。”他两眼放空,生无可恋地干笑了一声。 “现在的手帕,形状做得还挺奇怪的。” 王良看着他领口处露出的那截红透的脖子,弧度很浅地弯了下嘴角。 小陈总,好可爱。 尤其是这种时候,像只被捕兽夹钳住了后腿的可怜兔子一样,惊慌失措,徒劳无助地扑腾挣扎,实在是可爱到——他都硬起来了。 “嗯,是挺可爱的,像你。” 这句鲁莽失礼的话,好像根本没经过他精明的脑子,直接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 …… 这下气氛好像更安静了。 他们六目相对,一个脸上写着我刚才听到了什么,一个脸上写着我刚才说了什么,在极度的尴尬之下,这两条口蜜腹剑的毒蛇短暂地失去了舌灿莲花的本事,甚至口不择言,火上浇油地又乱加了几句胡话上去。 “没有,哈哈,王秘书说笑了,没有很可爱的,我乱买的,不,我弟弟给我买的……不是,那个,我……” “不好意思啊小陈总,我是说上面的蕾丝蝴蝶结很可爱……不是,我没有盯着你的内……手帕!我没有仔细看你的手帕!” 他们面红耳赤地向对方解释了半天,结果只是越抹越黑,最后还是王良脸皮更薄一点,用力一闭眼,咬咬牙,先认了自己的流氓罪。 “是我不好。”他有些僵硬地说,“你不用觉得丢脸,说到底那些也……也都只是布料而已。我知道你只是不小心拿错了,你是无心之失,是我让你下不来台了。” 高启强半低着头,半天不吭声,于是王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检讨下去。 “我……我本来应该,应该装作没发现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鬼迷心窍说出这种话来了……这样很不尊重你,抱歉。” “王良。”高启强忽然叫他的名字,眨了下眼,眸子弯出了一丝促狭的笑意,仿佛刚才的窘迫不曾存在过。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机器人,专门为我设计的那种。你在对待我的时候,好像永远有一套万能的流程,百试百灵,从来不会出纰漏的。你刚才……其实倒是让我,松了口气。起码说明,你是个有血有rou的人,你也是有漏洞的,那就没那么吓人了。” 看他又没心没肺地回到了神采奕奕的状态,王良松了口气,也跟着玩笑道,“也有可能是我这个机器人失灵了,小陈总要不要检查一下,看我是不是有哪个零件坏掉了。” 说着,他示意似的捋高了袖筒,想把自己肌rou饱满的胳膊递到高启强眼前,结果却发现,在他话音落地后,高启强的视线落点,迅速地移到了他的裆部。 ……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今天这趟行程的目的,是要寻找高启强生死未卜的精神病未婚夫吧。 这没良心的sao货,当上他的男人,真是倒了血霉了,他绝对能做出那种在亡夫的葬礼上装作哭晕在宾客的怀里其实在偷偷摸人家rou的事。 高启强似乎也发现了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有多不妥,立刻欲盖弥彰地将目光抬了起来,郑重地放到了他脸上。 “坏掉也没什么不好。”高启强说,“我这个人,就喜欢吃烂香蕉。” ……怎么看过他的裤裆,就提起了烂香蕉,这人什么意思。 王良暗自磨牙,没等他做出什么回应,高启强就兀自站起了身。 “我们赶紧去下一家医院吧,那家医院是不是还离得挺远的。既然,就像你说的那样,精神病人在医院的处境那么差,那,那咱们,能早把老默救出来一个小时,都是好的。” 咱们。 王良默默把这个词咀嚼了一遍,心中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愉悦。 “好啊。”他温柔地说,“马上就到午饭点了,我早上吃太多了,不饿,你呢,你饿不饿?这附近有家小店卖的饼还挺好吃的,我去买一份,你路上吃。” 高启强以为王良说的是烧饼或者煎饼,那份散发着甜丝丝的朱古力香气的卷饼被递到他手上之后,他才觉察出不太对,黄灿灿的薄饼被卷成了一个三角筒,上面挤了层层叠叠的奶油,看得见奶油间若隐若现的焦糖饼干碎。 “这什么……哦,哦我知道了,这是不是就是那个,我在杂志上看到过的,法国那边的小吃,叫肯,卡……可丽饼,是吧?” 他兴致勃勃,很给面子地立刻舔了一口奶油,甜甜的,是那种吃得出来标价的高档甜味。 他以前没有发迹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在陪财大气粗的客人吃饭时尝到过这类不是廉价添加剂勾兑出来的滋味,但那时他的压力很大,他知道他并不是食客,而是餐品之一。他吃进去的每一口都不是喂给他的,喂的是他下面那张能吸会裹的小saoxue。他吃的东西越贵,越好吃,他一会儿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他总要提心吊胆,担心自己承受不起。 现在他终于能品出美食的味道了。他不用再矮下身子,怯生生抬起眼睛,诚惶诚恐地双手接下递过来的食物。递给他可丽饼的人,是平视他的。虽然依旧拿的是他人的馈赠,但他自己也付得起账单,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大口咬下一口可丽饼,奶油和巧克力酱糊满了他的口腔内壁,他一边咀嚼一边想,可丽饼真的太好吃了,可丽饼好吃,昨天的惠灵顿牛排也好吃,上个星期的波士顿大龙虾更好吃,所以,所以他,不能承担任何跌落回一年前的风险。他必须一直稳稳地,稳稳地坐在桌边,他不能再被摆上餐盘,当做一只肥嫩多汁的小乳猪,被呈到男人们的刀叉下了。 陈金默疑似有孩子的事,之所以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应激反应,也是这个原因。 他们之间,不止关乎爱情,更关乎他手里把控的权力。 他们本来就不是普通的情侣关系,甚至也不完全是旧厂街常见的那种,街痞和娼妓的畸形情侣关系。他们还是下属与上级,打手与老大,对高启强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从一开始,他打定主意要把陈金默勾到手时,存的就不是什么旖旎的少女心思。 陈金默是他开疆辟土的利刃,更是他的防弹衣,安全屋。他之所以可以放开手脚攀登悬崖峭壁,就是因为有陈金默在下方张开了双臂,织成了一张结实的防坠网。他曾经将脸埋进陈金默的颈窝里,呼出nongnong的酒气,醉眼惺忪地抱着男人的腰说,默哥,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的……就算哪天,我们真的,真的把什么都搞砸了,有你在,我们肯定也能一起……一起逃出去,逃到海上去,你打鱼养活我们一家,好不好。陈金默不会笑话他的醉话,只是扶着他的后腰,一本正经在他耳边嗯了一声。 他其实是认真的。他确实考虑过,他作为所谓的小陈总,既没有真实的血缘关系带来的舐犊情深,陈泰根本不会费心护着他,又要被那些眼红他这个陈氏太子身份的小人视为眼中钉rou中刺,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落败了,也只有陈金默有这个本事,能从那些豺狼虎豹的撕咬中把他抢夺出来,护住他的性命。陈金默,是不可替代的。 因此,陈金默对他,必须是百分之百的忠诚。 可以是神经病,可以是暴力狂。 唯独不可以,把本该完全属于他的爱与忠心,分给别人。这就是他高启强自私功利又扭曲的处世观。 他一向自信地以为,他们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陈金默在他面前当然是透明的。他在陈金默身上堆放的信任太多了,因此,当他发现陈金默有可能把“和别的女人有个孩子”这种惊人的大事瞒了他六年,骗了他六年的时候,他才会这么惶恐。安全屋一旦出现了细微的裂缝,他就会开始不由自主地杞人忧天,盯着那条裂痕,担忧它会越裂越大,最终引起坍塌。 陈金默会是这么高超的骗子吗,陈金默是一直在他面前演戏吗,陈金默有没有骗他别的事,陈金默既然能瞒着他有个孩子,那会不会,还有……别的效忠对象? 陈金默,会背叛他吗。 “你觉得怎么样?” 王良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腾出一只手用力握了握膝盖,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很好吃啊,王良,你真是挺会买东西的。” “你喜欢就好,里面……加了香蕉。”王良停顿几秒,若无其事地强调道,“是新鲜香蕉。如何,小陈总,这种硬实的香蕉也是好吃的吧。” 高启强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王良是在说什么,他垂下眼,看着可丽饼里夹着的香蕉金黄的果rou截面,略显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我就是习惯了。以前家里穷,小孩又多,水果肯定是紧着他们来的。也就只有那种,放到发黑,变软了的香蕉,我才舍得吃的。我告诉弟弟meimei,我就喜欢吃这种熟到糜烂的水果。我跟自己说,可能,如果,我能喜欢上烂香蕉的口感的话,我吃它们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是在吃喜欢的东西。就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怜了。我……不想当可怜人。” 他咬下一小块饼皮,斯文地细嚼慢咽。 “我说了太多次,连我自己都说服了,我真的喜欢上那种软烂的香蕉了。后来我长大了,生活好了一点,起码买得起水果了。有一次我买了一大把香蕉,挺贵的,外皮看着倒是金灿灿,很好看,一揭开皮,里面的果rou就差没烂成泥了……” 听到这里,王良悠悠点评了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高启强听不大懂,但大概能明白王良是在说那些香蕉的坏话,便耸了耸肩,打了个圆场。 “那天小龙特别生气,说要找店家理论,让我给拦住了。因为我确实,就是喜欢这种香蕉,也算是误打误撞吧。” 王良摇摇脑袋,失笑道,“小陈总真是好脾气,那个店家,拿个戴了光鲜假面的坏香蕉来欺骗消费者,你被骗了,也不在乎吗。” “所以说是误打误撞啊。其实也不赖人家商家,后来小龙还是去问了,人家说了,这个品种天生就这样,就是容易坏。那又不是香蕉的错,那种香蕉也挺惨的,老被嫌弃,得把表皮搞得比普通香蕉漂亮好多才能卖出去。还好,有我慧眼识珠。这叫什么,软香蕉凭什么不能有春天,是吧。” 他说这番话,当然是意在鼓励王良。 毕竟,他还记得他亲眼见过王良买壮阳药。虽然王良当时声称是给他领导买的,但万一,就是他自己用的呢。 没关系的。高启强吃完了最后一口,将装可丽饼的纸袋叠好,握了握拳,给自己打了打气。 就算王良真是阳痿或者早泄,他也不会介意的,人家不是还有十根纤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嘛。 不知道为什么,王良听了他的这番言论,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皮却痉挛似的抖了几下,咬肌隆起,呼吸也陡然加重。 他心中咯噔一声。该不会,真被他猜中了吧。王良还真硬不起来啊? 就在他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安慰王良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特大喜讯啊,强哥!” 他刚一按下接通键,张彪的大嗓门,就充斥了整辆车。 “李宏伟是让人勒了脖子,跟那歌谣里的第三句描述的一样,袭击他的人是想把他吊起来的,他是挣扎的时候撞到的脑袋。看来他就是孩子他爹,不是那个谁,陈金默。现在人安太子已经给我们下旨了,从早到晚都得有人在医院守着,嫌疑人看第一次失败了,十有八九还会再来杀他第二次。” 高启强愣了好一会儿,随之而来的,便是狂跳的心脏带来的喜悦感。他终于等到了好消息,应证了陈金默对他的忠诚依然坚不可摧,他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连带着对张彪也多给了几分好颜色,笑逐颜开地跟人家说,过两天有空来找我哦,强哥请你吃好东西。 他刚一挂断电话,王良就开了口。 “吃什么好东……”像是意识到自己找错了重点,王良抿了下嘴唇,中途改口问道,“你们怎么会怀疑,陈金默才是黄瑶的父亲呢?” 高启强有些迟疑,在这些性命攸关的事情上,他对曾经隶属于赵立冬一派的王良,还是无法完全信任的。 他停顿的几秒,已经让向来识趣的王秘书读出了他的态度。王良轻笑一声,宽容大度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我觉得你听了,还能再高兴一点。” 王良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路况,轻松地说道,“省里找我谈话的时候,还提了那次,领……赵立冬派人绑架你,重伤了唐小龙的事,听他们说,那个人朝你们开了枪,正好,我就顺水推舟,白金瀚的那起枪击案,我也……自作主张,想办法替赵立冬认下了。我跟他们说了,那事应该也是赵立冬雇那个杀手干的。” 老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来是屁话,哈,怎么到他高启强这就反过来了呢。好消息一件件接踵而来,太好了,太好了,那起案子终于能尘埃落定了,这下安欣手里彻底没有能伤害到他们旧厂街的把柄了。这赵立冬真是,活着污染空气,死了造福四方,天生做肥料的命。 他顾不得去细想王良对白金瀚案的了解有多少,先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虔诚地向老天拜了拜,说了句上天保佑。 “上天保佑?”王良似笑非笑,踩了脚油门。 “小陈总,我怎么不知道,是‘上天’冒险做了伪证,给省里提供了能让你们旧厂街顺利脱身的口供啊。” 他尴尬地放下了手,挠了挠下巴。 “谢谢你啊,王秘……王良,对了,赵立冬犯了那么多事,你作为他的秘书,会不会受牵连,他们会不会说你知情不报,算从犯啊。” “没事,我说的是,我听赵立冬酒后提过几句,但我当时以为只是醉话,没放在心上。在法律上,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不过在政治上……” 他看一眼高启强不知道有几分真心的凝重神情,忍不住抬了抬嘴角。 “小陈总,你担心我啊?” “我们是朋友,我担心你,不正常吗?” 在绵长的呼吸中,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对,我们确实是……很好的朋友。” 他缓缓将车开进医院的停车场,踩下了刹车。 大概是宝贝女儿亲手给高启强别上的幸运领针起了作用,他今天,确实是运气好得离奇。 在查到第三家私立医院时,他们真的得到了线索。 “28号凌晨吗,啊,那天刚好是我值夜班,我记得,确实有个神志不清的高个子男人被送过来了。送他来的人,说自己是机场的工作人员,见有人倒在卫生间的地上说胡话,像发了癔症一样,就赶紧把人送过来了。那个工作人员把人送到了,就很匆忙地离开了,我根本没来得及问具体情况,病人身上也没有证件……” 高启强喜出望外,连忙向前走了一步,恳切地向护士询问道,“那,那他现在在哪个病房,我是他家属,我是他……弟弟,他情况怎么样了?” “你是他弟弟?”护士古怪地瞟了他一眼,“那你不知道吗,你嫂子早就把他接走了啊。” 护士描述中的那个女人,短发,红唇,西装,一脸刻薄相(这句是高启强自己加的),很明显就是程程。 这个小护士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她值完夜班就休了几天假,今天刚回来,只知道那个病人是在第二天白天被一个精致漂亮的“妻子”接走的。高启强勃然大怒,说我哥根本没结婚,你们随随便便就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把他接走,我要投诉你们。王良用胳膊揽住了情绪激动的高启强,冷静地对护士说,不好意思,我们想找你们这边的负责人谈谈。 负责人守口如瓶,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来来回回都是在打官腔,推卸责任,看来是有人打了招呼。除了负责人以外,其他的职工见了他们也绕道走,包括之前那个跟他们说了话的小护士,也只远远地,眼圈红红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扭头走了。看来,是因为休假了几天,没接到保密通知,不小心泄露了一些本来不该让他们知道的事,被领导训斥了。 程程虽然有些手腕,但单凭她自己的本事,恐怕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陈泰这老东西,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我怀疑,老默目前很有可能,不在任何一家医院里。” 在王良的车快要开到桐山别墅区的时候,高启强经过一路的思索,得出了这个结论。 “既然她或者陈泰有那个本事让刚才那家私立医院的人管住自己的嘴,对老默的事只字不提,又何必专门跑一趟,把老默从刚才的那家私立医院里移出去呢。别的医院和这家医院,能有什么区别,总不可能是出于善心,想要给老默换个医疗水平更高的医院吧。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觉得医院里人多口杂,她不放心,所以找了个不容易被别人发现的地方,私人住宅或者仓库,把老默关了起来。” 如果这件事的主导者是程程,他还可以通过调查程程的房产,找人跟踪程程的行程,想办法寻找老默的踪迹。 但如果,关人的是陈泰的话…… 妈的,哪怕陈泰就把老默关在他那个庄园里,那里房间那么多,他都不一定能找到人。 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子辈,陈泰凭什么这么偏帮程程,凭什么啊。 他好像从来没有被父母偏爱过,他亲爹喜欢像自己的小儿子,亲妈疼爱年幼体弱的女儿,他名义上的父亲也……更青睐精明强干的干女儿。 他一直都没什么长辈缘,没当过所谓的“掌上明珠”。哪怕是弟弟出生之前,他爸因为年轻气盛,喝完酒到处惹事,五六岁的他,也要拖着短短的两条rou腿到处奔走,小大人似的哭着向人道歉。 他当了太久的成年人了,所以,他也不能完全否认,安欣那些拿他当孩童管教的举动,让他膈应的同时,偶尔,也会让他……生出一丝酸涩的,畸形的心动。 我他妈真是贱的。他想。 他心烦气躁,连王良已经停下了车都没发现。 “糟了,我车快没油了。”王良敲击着油表表盘,语调可一点也听不出糟糕的意思。 “这附近也没有加油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要是不麻烦的话,小陈总能收留我一晚吗,我睡客房就行。” 高启强瞄了一眼油表,离没油,还是有一点距离的。 都是成年人,谁还听不懂这句话暗示的是什么意思。高启强耳根发热,点了点头。 “我们家的客房……客房还没有收拾出来。王良,你介不介意……和我挤一挤啊?” “弟弟,你哥手艺真是不错,这道姜葱焗生蚝,做得也太鲜了。” 高启盛扯动嘴角,挤出一个僵笑。 妈的,在外面躲了一天,还是没躲掉这声弟弟。 “启强,正好我最近在……停职调查,我看瑶瑶刚才趴在茶几上写的那几个字,还挺不错的,这样,过两天我带点纸笔过来,教教她书法,要真有天赋,我祖父正好最近闲下来了,想收个小弟子,回头,我领她去试试。” 好小子,这还他妈打算赖他家不走了是吧。 本来他哥刚回来的时候,他还是高高兴兴迎上去的。他今天去找程程套话,多少也有了点收获。他刚想开口邀功,看到那个紧跟在哥哥背后的人时,立马黑着脸闭了嘴。 他以为王良只是送他哥回家,谁能想到,那个王八蛋居然用那么拙劣的借口欺骗了他善良的哥哥,非死皮赖脸要留下来过夜。 他说他可以打电话让人送汽油过来,王良还没说什么,他哥先支支吾吾地拦住了他,说天太晚了,开夜车不安全。 他妈的,六七点晚什么晚! 要不是怕再吓到他胆小如鼠的哥哥,他差点就又发火了。哥哥手上的绷带让他冷静了下来,他警告似的睨着王良,王良冲着他微微一笑,十足挑衅,他俩就这样四眼瞪四眼,在高启强疑惑地看过来时,又都非常默契地伸出了手掌,亲切地把对方的手握得红一道白一道。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会那个什么,一见如故。”高启强高兴地说。 “你弟弟好像……不太喜欢我。” 王良坐在高启强卧室里的小沙发上,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眼睛却直勾勾地落在弯腰在衣柜里翻找两人的睡衣的高启强撅起的屁股上。 小陈总的屁股,好像比上次更大了。 “没有,我弟弟就是戒心比较强……” 高启强哽了一下,理不直气不壮地补充道,“他只是还不了解你,等以后熟悉了就好了。” 室内的空气突然沉寂,只听得到衣物翻弄的窸窣声和秒针走动的声音。 “你呢。”他背后的男人,忽然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很了解我吗?” 恰在此时,他找到了他想找的那件睡袍,他兴奋地拎起了它,展示给王良看。 “我嘛,不敢说很了解,但也是有一定的造旨的。你看,这一件怎么样,适合你吧,陈书婷送给我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穿这一条睡袍一定很靓仔。” 是一条墨黑色的丝绸睡袍,绣了翠竹做暗纹,看着温润如玉,确实是,很适合他。 很适合那个,他在高启强面前,伪装出来的“王良”。 高启强还在雀跃地向他介绍睡袍,将袖口翻开给他看内侧的竹叶,那双弯起的眼睛,好亮,亮得要命。像是长时间直视灯泡,闭上眼后,在一片黑暗中看到的那一团亮光。 他的嘴唇动了动,一句话冲破他禁闭的牙关,硬生生挤了出来。 “我对你撒谎了,高启强。” 高启强停下了动作,迷惑地看向低垂着头颅的他。 “我……”他颤抖着指尖,将掉到鼻尖的眼镜推回原位。 “瑶瑶住院那次,我们在医院遇见了。我跟你说,我高中时候跟你见过面,是骗你的。” 高启强在他说到前半段时,表情还很紧绷,在他说完之后,幅度很大地舒了口气。 “就这事啊?你吓死我了你,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那盒壮阳药其实是你给你自己买的呢。” 这回,轮到王良绷起脸了。 “小陈总,那件事上,我有没有撒谎……你自己来检查一下吧。” 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王秘书压到了松软的鹅绒被上,王良亲了亲他发烫的耳垂,更多细碎的吻落到了他的脸畔和脖颈,好痒,他笑着躲来躲去,王良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摸索到了他的裤腰上,解开他的裤子纽扣,用力向下一拽。 露出了他的纸尿裤。 早已被他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的纸尿裤。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来,老话还是有道理的。 就在此时,他的弟弟,看他们太久不出来,为了打断那个阴险小人对他哥的性侵,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推开门闯入了他的房间。 “哥,我忘了跟你说了,我找到程程和李宏伟勾结的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