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

    一场雨持续了几乎三天。

    进入七月后,这座城市动辄黑云压城薄暮冥冥,随时随地都能等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纯阳理工大学几乎在这座城市最老的一个街区,整条街道被粗暴地一分为二——待拆迁区域与学校校区,下水道明显老化,排水不畅,来往的车轮碾过马路,积水就朝四周泛滥开来,很快又翻卷着回涌,漩涡旋转的轨迹如同某种不可具体陈说的命运,逼仄、沉重、澄澈、脏污都混为一谈。

    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在走,暑假放了近两周,学生和教职工早就走得差不多了,连带着附近做学生生意的商贩也消极怠工。风吹得一整条街的树叶都像是在泥沼里飘摇,路灯光线昏黄,一条街望过去像是陷入了某种泥泞混沌的梦境。

    李忘生在实验室里满打满算呆了近三十个小时,推开教学楼大门的这瞬间几乎有种刚从异世界传送来的错觉。雨水兜头而至,楼前的草坪最近在翻修,草皮都赤裸裸地露在外面,此刻被雨淋的泥泞一片,踩上去的触感几乎像是陷入沼泽。路灯晦暗,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明明举着伞,仍然有种赤手走在雨幕之中的错觉。

    也不是冷,这种季节,天气再恶劣温度仍然不会低于二十五。但雨水接触皮肤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一种很模糊的、发着黏的潮意。李忘生缩了缩脖子,正想掏出手机叫网约车,下一秒被人揽着肩膀从身后勾了过去。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但这并不影响李忘生一瞬间心脏狂跳,或者说跳动得更厉害,谢云流靠得太近了,让李忘生有种自己被严丝合缝地搂在对方怀里的错觉,他的背没什么阻碍地抵在后面的人的胸膛之上,轻薄的衬衣亦无法十分有效地隔绝对方的体温,那种紧挨着胸腔震动的频率让他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跳。

    “一起走呗,师弟。”谢云流的语气倒不像是在商量,“我刚把实验室每个柜子抽屉都翻完了也没找到第二把伞,还好我跑得快追到你了,不然今天只能淋雨回去了,好惨。”

    他语气轻快得让李忘生很难听出究竟哪里“惨”了,甚至笑意明显得都有点轻佻了。何况他搂着自己肩膀的手始终没放下来。李忘生喉咙有些发哽,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师兄,我这把伞有点小,还是太阳伞,防晒的……不过我们可以一人撑一半。”

    话刚说出口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一个好字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又要说一堆废话——为什么谢云流永远有这样的魔力?在他身边自己就是会不自由主说蠢话、干坏事、大脑失控、乱做选择。

    “是吗?”谢云流勾着他肩膀的手没放开,反而搂得更紧,“一人一半什么道理啊?你淋一半雨我淋一半雨,四舍五入就是谁也没淋雨是吧?你这个学历会不会有点太水了,还是项目负责人呢。”

    他好像在这种对话中找到了某种顽劣的乐趣,但显然不可能持续太久。谢云流看他急得脸都有些红,笑道:“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搂紧点,伞不就装得下了。”

    雨当然还在下。

    雨势依旧生猛且毫无退意,落在伞面的声音清脆,雨水砸在皮肤上几乎是一种痛觉。到处都是蒸腾而起的蒙蒙雾气,一整条街被滂沱雨点砸得支离破碎,骤雨迷城,更显得萧条空旷,已经彻底看不清雨的轨迹,只知道自己在水中艰难行进,没有人会想在这样的地方多停留一刻。雨太大,伞基本失去了庇佑作用。行至半路,超负荷工作的太阳伞终于被忽然而来的一阵狂风吹断了伞骨。两个人只好在更加紧密地挤在这一把飘摇的破伞底下。谢云流借机把师弟搂得更紧,皮肤隔着湿透的衣料贴在一起的怪异触感忽冷忽热,却依然勾得他心口怦怦直跳。毕竟平日里那些和师弟状似无意的肢体接触,总是一些稍纵即逝的隐秘快乐,这样冗长的、亲密的、世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刻好少,让谢云流很难不去珍惜。

    而李忘生被谢云流这样妥帖地护在怀里,心中却觉得平稳得仿佛周围一丝风没有了。

    实验楼离宿舍楼有段距离,步行要近二十分钟,今天下雨,就走得更久,好不容易回到宿舍,两个人基本都淋得差不多湿。谢云流一边收伞一边让李忘生先进了洗漱室。后者倒也没推辞,雨水到底和普通的自来水不一样,黏在身上并不好受,花洒打开,淋下来的的热水让人感到一种最原始的舒适感,他听着谢云流在阳台来回踱步的声音,犹豫两秒,还是探出了个头,问:“师兄要一起洗吗?”

    他整张脸都是湿淋淋的,用热水冲过,那种薄薄的红就透出来,邀请得很诚恳。谢云流没说话,可能身上黏腻的感觉让他无法拒绝,他脱了上衣钻进浴室的时候才发现李忘生居然还套着条短裤——估计是刚才邀请他一起洗澡时临时套上的,他都快要笑出来了,好不容易忍了三忍:“师弟,你平时也习惯穿着裤子洗澡吗?”

    啊。李忘生转过来,热水一直没关,他整个人都被蒸得欲色朦胧,现在被人半调侃半质疑地问,就更觉得赧然:“那我……脱了吧。”

    世界上还有比李忘生更容易诱骗的人吗?谢云流一眼不错地看着他转过去,动作很慢地把自己剥了个干净,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一块是不好看的,说不清是热水熏蒸的效果还是他实在觉得难为情,一整个人从头顶到脚趾都是粉的,像一株在水里泡了太久、以至于有点脱色的芍药。

    “忘生。”他的脸凑得很近,掌心贴在李忘生的腰线上缓慢地游移,唤他名字的声音像压在嗓子里,空气好像都在无声震动。

    都是男人,什么场景什么反应彼此都心知肚明。李忘生闭了闭眼睛,一颗心砰砰跳动得仿佛要从胸腔中震动出来。

    “师兄……要做吗?”他问。

    李忘生说这话的神态和平时泡在实验室时问谢云流计算结果的样子别无二致,连抬眼看人的那个微妙弧度都一模一样,偏偏话题是这样的。他的神情有种非常天真的认真,或者说是懵懂,眼睛睁得很圆,仿佛无论谢云流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会同意。

    谢云流看得心口一阵发热,索性把人扣在怀里仔细地看了又看。对面的人面颊有些发红,嘴唇也红,发尾湿漉漉,刘海很乖地贴在额头上,显得更黑,睫毛也被沾湿了,看过来的时候瞳孔里那种流转的光影漂亮得像一场甜蜜的骗局。谢云流一向都觉得有时候一双眼睛太漂亮了就会让人凭空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对方身上还带着些浴室里特有得混合着沐浴液洗发水的那种潮湿香甜味道——真像是那场第一天遇到李忘生的那天起就重复出现的旖旎梦境,难得他终于得偿所愿地看清楚了主角的面容。

    谢云流摸了摸李忘生的脸,对方就很温顺地靠过来,明明没摄入任何含酒精饮料,李忘生的眼神却无端有些失焦,模模糊糊地亲了几下,没什么回应,好像只是在被动接受而已——谢云流并不喜欢这种多少带点强迫性质的亲昵,他托着李忘生的下巴,稍微抬起点头,认真端详了几秒对方生此刻的表情。

    简直是紧张两个字的具像化。李忘生下颔快绷成一条标准的直线,几乎可以想象他此刻咬住的后槽牙,嘴唇抿起来,用力到边缘都泛白,两只眼睛紧紧地闭起来,睫毛微微颤动两下。

    怎么有种英勇就义的悲壮感。谢云流又想笑了。

    浴室这么密闭的空间,蒸气凝结着升腾,像某种情潮爱欲的化身。花洒还在工作,水温并不太高,宿舍的热水器从来都不太敬业,但两个人都觉得灼热。李忘生的体温已经很高,最适合情潮涌动的温度。

    他抹了把对方脸上的水,可能还是怕李忘生呛水,谢云流安抚性质很浓地拍了拍他的脸,下一秒说出口的话却多少带了点命令的口吻:“眼睛睁开。”

    宿舍浴室就这么大一点,当初在修造的时候也绝对想不到会有今天这种用途,地板湿滑,不知道是有没冲散的沐浴液还是什么,李忘生快站不稳,整个人几乎是挂在谢云流身上。到这种节骨眼上他反而没太多心思想那种太宏观的叙事——比如他和谢云流到底算不算健康而正常的师兄弟关系?然后呢,是要先上车后补票吗?

    世界天旋地转,李忘生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第一次就要在浴室吗。会不会太刺激了点。

    “要不要出去?”谢云流问。瓷砖还是太滑了,担心李忘生踩不稳会滑倒,就算这个第一次来得莫名其妙,他也想尽可能创造出美妙一些的体验。

    “为什么?”

    “……”谢云流深吸了一口气,解答这种问题,真是让人有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好像在诱拐无知少年,他抬手,用指腹抹去了一点对方脸上的水痕,“怕你不舒服。”

    “哦。”李忘生闷头闷脑的,垂着脑袋,不知道是真的在评估地点还是拖延时间,两三秒后又仰头,凑过来,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就算是在热水里浸泡了这么久,谢云流也能感受到他脸上的温度更高。李忘生的声音很闷地传出来,“没关系的,师兄。”

    “什么?”

    “我说,”李忘生很艰难地吐字,声音晦涩地都不像他本人了,还是努力陈词,“没关系。”

    宿舍浴室的照明就是个摇摇欲坠的小灯泡,非常敷衍,瓦数也低,照明效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尤其是这种还没彻底暗下去的昼夜分界点,存在感就更弱,这么小小的几平方米,几乎快成一个暗室。窗外雨势未歇,雨滴落在建筑物上的敲击声明快地像一首不协调的曲目,水影掠过玻璃窗,分不清来自室内还是室外,好像他们也被这来势汹汹的雨幕掀到了临界点边缘,下潜还是上岸,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花洒关了,谢云流才发现原来李忘生一直断断续续在喘气——不是那种带着挑逗或者勾引意味的呻吟,就是很单纯的呼吸不畅,雨声那么大,现在贴得更紧了才听得清楚。身体那种微微颤动着的频率也很明显,加上两个人几乎完全地贴合,一切反应都昭然若揭,谢云流笑起来,笑声倒是都压在嗓子里。

    谢云流倒不急,放假时间已经过了好久,整栋楼都快清空了,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不速之客,他还有漫长的时间来享用眼前这一切。众所周知,有时候太精美的食物呈在面前反而会让食客不知道到底该从哪里切下第一刀。

    其实谢云流也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能拿来移花接木的经验,一切动作都是受本能驱使而已。他按住对方的后颈,像拎着一只猫似的,轻巧地把人翻了个身,从后面抵过去,一条腿的膝盖用了些力,把人钉住。李忘生的身体还介于少年和青年人之间,是那种修长的匀称,又有些单薄,也不是单纯的瘦,可能就是骨节小。后腰下去连带着大腿那一截,全是很虚浮的软rou,捏上去像是捏住一片云。他又白,稍微用点力就能留下明显的痕迹——谢云流忽然想到男生间有时候酒后,就会开的那种不入流的意yin话题,大多数是在讨论哪个女孩子的身材,哪种又在床上会比较让人爽,有次不知道为什么把李忘生也扯进来,一群醉鬼在哪里半认真半玩笑地对比他和某个陌生的小学妹。谢云流当时坐在席间没说话,莫名其妙觉得不爽,然后冷着脸发作了一通,眼下突然又想起这么一茬,占有欲简直是发作得一塌糊涂。

    “有点……”

    “有点什么?”

    “说不上来。”李忘生低低地喘息,还在尝试组织语言,身后的人却没打算再听。他的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到上面的瓷砖,以及上面的水汽。在这种乏善可陈的背景色衬托下,李忘生感觉自己下面有人的手指抵了进来,两根,进来得很缓慢,多少带着些试探的意味,对方好像还往手上涂了什么湿淋淋的液体,又凉又油润的质地,李忘生凭借这个味道努力寻找了下源头——好像是去年入冬前家里给他寄过来的婴儿润肤油,他嫌麻烦,就一直放在了洗漱间,没想到第一次用就是在这种场景之下。谢云流的手指进来的时候,他甚至能察觉到对方指腹那种明显的、只属于人的皮肤的干涩感,明明涂了那么大剂量的润肤油。

    前所未有的侵略,直截了当的进入,就算来自于自己暗恋多时的对象,也绝对绝对不是一种美妙体验。人体深处对外物的排斥几乎是天性使然,偏偏李忘生又能从这种异物感中提取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又或者是强烈的被需要感。

    找到了入口,谢云流试探性的伸了两只手指,很顺利地就被吞了进去,指腹直接接触到黏膜内层的感觉实在太能给人精神刺激,他的性器几乎是一瞬间就彻底地硬起来。前所未有的良好体验,天色完全地暗下来,光线晦暗,他又有轻度的近视,视觉好像已经无法再发挥作用,偏偏指尖触感无比清晰,好像这是他探索心上人的唯一途径——谢云流诚实地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能让人神魂颠倒的体验了。

    李忘生整个腰腹连带着下身都绷得格外紧,不知道是在抵御入侵还是刻意挽留。谢云流的呼吸声尚且平稳无虞,手上动作却不停,比性器更加灵活的碾压与贴合,几乎给人一种宣示主权的错觉。靠得那么近,这种意志力无比脆弱的时刻,guntang的呼吸都难以辨别究竟是谁的,明明额角贴着额角,靠得太近反而没办法看清对方的脸。李忘生大脑又有点混沌,快分不清眼前这一切究竟是自己的一场春梦,还是真实的。谢云流刚刚凝视他的眼眸那么温柔,这么暗的地方也能看清楚他眼底那种充满爱怜的神色。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春色满园的梦境,那他能不能永远不要醒。

    过电般的奇妙触感沿着脊椎向上不断地上升,是快感吗?还是别的体验,他分不清,只知道自己感官神经脆弱得如同一支燃到尽头的蚊香,蚊香灰已经凝成有实质的一段,最最轻微的一个动作,都能立刻让他的思维全线崩盘。

    李忘生的手已经不知道放哪里才不突兀,一颗心躁动着跳得飞快,想张嘴的一瞬间,发现似乎只能发出喘息声。他收回手,有些脱力地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谢云流好像不大喜欢他这幅不愿面对的模样,覆上来,一只手环住他的腰,低头舔吻他的后颈,慢慢移动位置,到耳后,到脸颊,再到嘴角。手也自下而上,从腰腹到胸口,最后停在他的下巴。李忘生完全地沉浸在这个吻里,好像什么迷幻药剂,十几秒钟就能让他意乱情迷。

    手指撤了出去,换上了性器。谢云流终于进来了。

    世界天旋地转,谢云流的掌心贴在他的腿根,很用力地固定住了,有什么东西正抵着他,小范围地来回寻找正确入口。还好灯光够暗, 李忘生觉得简直没办法想象自己此刻失神的表情,心脏一阵一阵失控地跳动,血液沸腾着奔涌而过,他侧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性器和手指的带来的体验简直天差地别,谢云流忍了许久,再也没办法给他更多的适应时间,一进去就直接地活动起来,他不紧不慢地分出自己一点膝盖,抵在了李忘生两腿之间,甚至微微用了点力压住他的耻骨附近的肌群,李忘生整个人都像被牢牢地钉在了墙上,只能被动地迎合来自身后的人的动作——平时没发觉两个人有什么太明显的体型差,此刻紧贴着才发现谢云流几乎能完全地笼罩住自己。他的体温很高,被挤压着,胸膛在墙上蹭来蹭去的,红了大片,内壁肌rou层就更烫,xue口生理性反应开始推阻试图那正在不断尝试进得更深的性器,当然没有任何作用,这么一来一往的,只会平添更多的快感。

    黏膜层被直接推开的触觉是那么直观,如果不是知道他不可能有女性那一套完整的生殖系统,谢云流一定会怀疑自己是否顶到了对方的宫口。好像有什么rou壶状的器官,被他顶得快要自主敞开,还在邀请他进得更深。里面完全滑腻得不像话,难以形容的裹挟感,层层包住他的性器,他低下头,甚至错觉能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那一根东西完整地撑在对方体内的痕迹和轮廓。谢云流心想天底下根本不会有人能抵御得了这种诱惑和刺激——明明入侵的是自己,为什么感觉被彻底献祭灵魂的也是自己?

    李忘生整个人完全浸没在一种漂浮的快乐之中,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疼,不知道是谢云流技术不错还是他们润滑工作做得足够好,又或者根本就是歪打正着。一场都快做完了,李忘生才迟钝地察觉到有些微的不适,谢云流捅得太深——他没认真观察过别的同性的那个部位,自然并没有对比范本,只能实测,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身体能被进到那么里面,完整地契合,仿佛缺失的那一小块灵魂终于被找回。

    谢云流从他细微的反应差异,敏锐地探寻到了他的敏感点,最前面那阵难以抑制的冲动过去后,他就一直碾着那个点抽插,刺激得李忘生差不多快失去思考能力,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完全被他拽入情欲的漩涡之中。从会阴口连着小腹,再到胸口都涨得吓人,真的有种自己快被玩坏的错觉,他一直能听到自己破碎又持续的喘气声,觉得难为情,却根本停不下来,脸上湿漉漉的已经不知道究竟是眼泪还是汗——或者是窗外的无休止的雨水。性器在自己体内搅动的感觉是那么鲜明,他能清晰感受到那种灵魂和rou体双重的冲荡感,潮水一般在他体内翻涌,大腿肌rou酸得根本并不拢,全身都不受他的神经中枢调动,意识混乱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明明是想让谢云流停一下,真的付诸于行动却变成了抬手勾住了对方的后脖颈。

    两个人都完全沉浸在这种不问明天的快乐之中,腰腹以下的位置都又软又酸,胸口涨闷,却有一种被人彻底填满的充实感。谢云流撤出来射了一次,但性器rou眼可见地没有软下去多少,而李忘生好像还嫌不够,头脑放空,不管不顾地就要低下头去含着他。其实谢云流完全没有想过要李忘生给自己koujiao,他没有这方面的癖好,而且多少觉得这个行为有些过分,然而现在,自己那根东西确实被他心爱的好师弟含在口中。

    塞进来的东西尺寸实在有些超过,李忘生倒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两个人一直都在浴室里,水都来不及擦干,入嘴也就是很直接的那种水洗过的味道,根本没有传闻中什么特别的体味。好像就只是含着一块硬邦邦的rou,让他没什么koujiao的实感,唯一明显的症觉大概是咬肌实在很酸。李忘生慢慢地尝试着用舌头包住齿间,吸吮几下,完全是靠天性做尝试,对方始终没什么反应。

    他刚有点觉得挫败,下一秒就被人一把捞了起来。动作太快,腾空般的感觉,来不及说什么,又被谢云流握着他的髋骨抵着xue口顶了进去,这次是面对面了,因此可以一边接吻,再一边这样那样。谢云流的唇齿发热,贴上来的时候,他感觉两个人都快要一同烧起来。里面已经被玩得很开,柔软又紧,内壁肌rou被凿得软烂,还是不顾一切地上来包裹住来客,仿佛挽留。

    这种时候了李忘生仍然有撒娇的觉悟。他把脸凑过去,黏黏糊糊地要跟人接吻,呼吸都是湿漉漉的,带着热气,好像有股暖湿得热潮自小腹往上涌——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间隙再容得下其他,有根酸软的筋从小腿一直连到小腹,快感灭顶一般地席卷而过。

    李忘生面上那种无措的样子有点狼狈,但也很漂亮,谢云流善心大发,不想再多折磨师弟,或者说是折磨自己,捞过他的一点腰身,摁着他的膝盖把自己沉甸甸的那根往他大腿内侧磨,那里已经没有第二个洞口能容纳他的进入——但他的确是专心致志地在顶撞碾压,仿佛致力于凿出一个新的入口。

    这种没有目的地的冲撞,的确像是一场永无尽头的慢性折磨,李忘生射了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谢云流用手向下探了两把,握住他的yinjing,大拇指抵在最上面那个小眼处,轻声问:“舒服吗?”

    李忘生下身一片泥泞,前面和后面都是,积攒下来的体液,或者是jingye几乎快汇成一条弯曲的小河,在他身上很缓慢地流淌下来,随便看一眼都令人目眩神迷。他抬手够了够谢云流的脖子。rou体上契合的快感,不是普通言语可以代替的,那些加了修辞的表白,似真似假的试探,根本无法与接吻、拥抱、密不可分贴在一起的体温、zuoai时紧紧握住的双手抗衡。没有那一秒的灵魂能比现在更赤裸,更紧密相连。

    躺到床上后李忘生反而清醒了些,这种时候才明白什么叫情潮之后的余韵犹存。有好几分钟时间李忘生大脑都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想什么好,也不想再动,他们宿舍条件不错,两人间,单人床,床还是那张床,深色的床单干燥柔软,是最能提供安全感的渠道之一。然而他现在躺的姿势和平时毫无差别,内心却清楚地知道,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谢云流从门那边的位置晃过来,走近了李忘生才看清楚他端了个杯子。不怎么热的温水,他看着李忘生喝完了大半杯,还有小半口实在喝不下了,又被递回到了他的手上。

    谢云流把水杯随手放到一边,旋即掀开被子一角挤上了床。他没穿上衣,雨天降温得厉害,他方才去倒水那会又吹了些冷风,赤裸着身体贴过来的时候简直像个被灌满冷水的暖水袋,有种厚实又柔软的寒意。李忘生下意识要躲,可惜床就这么大,根本躲不开,何况谢云流还揽住了他的肩膀。

    李忘生有点不情愿地跟谢云流交换了几分钟的体温,总觉得被子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摄氏度。谢云流很紧地抱住他,下巴撑在他的后背上,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但很温柔:“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回应。

    没开灯,谢云流朦朦胧胧的视线里能看到李忘生垂着眼帘,他下意识想去扶一下对方的脸,触及掌心才发现一片冰凉的湿润。他愣了两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明明刚才还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为什么现在谢云流问他反而觉得委屈。李忘生觉得自己贪心地想要更多,偏偏又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性爱,感官神经好像都更敏感,情绪也泛滥得不受控制。他侧过脸卷起身子,试图平稳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但是没有用,单人床就这么窄一点,避无可避,他像脱水的鱼,呼出来的气始终比进去的还多,频率越来越快,仿佛关不紧的水龙头,眼泪很重地砸下来,棉质的枕巾过分吸水,属于他的那侧很快就染上了一种更深的暗色。

    李忘生就算是哭也习惯不出声,太过安静的空气中只能听到他缓慢又细碎的吸气声,有的情绪越被压抑反而越明显,好像是真的很委屈,真的舍不得,真的不知所措。

    直到谢云流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触及一片濡湿,他甚至有种李忘生的眼泪已经在他的掌心汇聚成了一小片湖的错觉,再怎么拢着也兜不住,稍微倾斜一些角度就要滴滴答答地要往外淌。

    李忘生心里有一个想要藏住的秘密,又想要亲口对当事人说出来。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欢,刻意压抑过的澎湃情感,独处时重复过很多次的告白,好像终于找到了某个发泄口。眼泪代替他开口?

    “……忘生,我是不是见过你掉眼泪次数最多的人了?”谢云流忍不住发问。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李忘生居然有这么爱哭,他不过是逗了两下就不行了。黑暗中的这一个瞬间,谢云流的笑意和说话声都柔和得好像羽毛。轻飘飘地下坠,每一片都温柔的落在他的鼻尖。

    李忘生从小就是最守规矩的小朋友,譬如守则上告诉他不可以把装在玻璃罐的糖果拿走,所以哪怕他再喜欢,再受诱惑,也只会在无数个无人窥见的隐秘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舔上几口,好像一点点糖分就可以令他满足很久—— 他根本不奢望更好的更多了。

    然而有时候,他一想到这颗自己这么珍视这么宝贝,舍不得咬下更大一口的糖果有可能哪天从里面自己滚出来,滚到别人掌心,他就觉得委屈,觉得心烧,孩子气又莫名其妙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又或许这根本不是一颗甜蜜的糖果,它是被囚禁太久的野兽,撞开了一直禁锢着它的笼子,横冲直撞地要外跑,最后一次还要转头过来问李忘生:

    你还要不要我啊?你真的不要我吗?你确定哦,你不要我的话我就去找别人了。

    然而察觉爱意总是最简单的,世界上根本不会有谁比自己更清楚午夜辗转反侧时想得最多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好像一直有什么神灵在很高的地方观察着这一切,冷眼旁观了全部的故事发展,在每个李忘生试图给自己洗脑或者想要另辟蹊径的间隙跳出来,冷静地质问他。

    你已经知道最喜欢一个人、只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了,你还能再这么轻易地喜欢上别人吗?

    “师兄那么受欢迎,大家都很喜欢你,你也喜欢很多人,”李忘生慢慢组织好语言,“我没办法……我分不清,你对他们的喜欢,和对我的喜欢,是不是同一种喜欢。我也不想耽误你,我们还要一起做很多项目……要是捅破了,那多尴尬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不想让你尴尬。”

    “但就算这样,我也还想来找你,想跟你说话,想你不要跟其他人说那么多话。师兄,我是不是很自私……但我没办法,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你能明白吗?”李忘生的声音越说越轻。

    “师兄,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挺没劲的。”

    我懂我懂。谢云流嘴角已经隐隐有笑意,他努力压抑下正在自己心头狂跳的那点隐约的轻快,一只手伸出去把李忘生刚才蹭乱的刘海压下去了一些才故作淡定地开口。

    “没有啊,我觉得挺可爱的。”他说。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宿舍楼门口那棵树的叶片被风吹起来,在这瓢泼不定的夜晚如同翻涌不息的浪潮,明灭不定,虚虚实实,一切都像是个游走在清醒边缘的梦境。然而这间小小的宿舍是那么安静,世界变成一个静谧的、安宁的、永不停止的沙漏,这里的温柔、甜蜜,还有更多的爱意,一分一毫都不会流逝到外面去。

    谢云流听了一小会风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开口:“李忘生,要不要试一试?”

    “什么试一试?”

    谢云流笑了笑,整个身体都覆了过去,声音压得很低:“就是,试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